文 / 刘殿华

 在英国，城市文脉的历史厚重性与当代建筑的创造性之间，存在着一种浅吟低唱般的和谐对话，这种对话完全建立在对城市的历史机理充分尊重之上。在英国，这个发端和输出现代主义的地方，现代建筑拔地而起，而在张扬个性的同时，依然小心翼翼地观照和呵护着古老的历史情结与城市肌理；与生俱来的城市历史文脉系统，也以兼收并蓄的包容，竭力化解着当代建筑所特有的张力。这就是我所看到的英国现代建筑。

几座印象深刻的现代建筑，介绍给大家共赏： 

1、泰特现代艺术馆

走到它的面前，还真不相信这是现代艺术馆。它整个的感觉就是国内建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随处可见的工业厂房。只是在湛蓝的天空背景中，在泰晤士河的粼粼光波照耀下，诺大的一个建筑物，看去更为洁净，富有静谧的怡然。经历了工业革命和二次世界大战，遗留下来的曾经是财富创造者的大量工业厂房，已是城市衰败和颓废的象征。作为一种时代遗产是将它们毁灭，还是让它们得到更新，并以崭新的姿态加入到城市复兴的序列中。英国人的选择是将它们更新，保持城市历史肌理，为时代留下记忆。泰特现代艺术馆原本是二战前的一座发电厂，2000年由瑞士建筑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改建成为艺术馆。它用了很多现代手段，不遗余力地保留了建筑从外部形态和内部空间上原有的特征，并增加了许多当代的元素。它高耸的烟囱超越其舒展的水平翼身，直插蓝天，在泰晤士河畔形成一道壮美绮丽的风景线。外墙保留了旧时的清水砖墙，浑然一体的暗红色厚重而亲切。立面上最显著的变化，是在建筑顶部加建了一层高高的玻璃长廊，使得光线将下面的大厅照射的亮亮堂堂。这个大厅是整个艺术馆的主入口空间，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坡道才能进入。这个由涡轮车间改造而成的大厅，成为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公共空间。车间的钢桁架依旧威严地贴在墙体，行车横亘在巨大的空间中。这里是艺术馆的主展场。阳光从玻璃天廊上倾泻下来，人的话语声在宏大的空间里回荡，充满着灵异的气息。在改造的玻璃长廊，观望着美丽的泰晤士河与对面的街区，一幅美不胜收的美景。这座建筑的成功改造，极大地改变了这片临水区域的环境质量和城市品位，而这座建筑的烟囱与河对岸的圣保罗教堂的穹顶交相辉映，犹似古老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相互致意。它们中间通过一座令人激奋不已的桥联接起来，由此，城市的空间与时间仿佛正在身边流动与转换。

据说这座位于泰晤士河边的泰特现代艺术馆，被伦敦人投票评为最佳建筑，并远远超出英国皇家的白金汉宫。这里可以看出伦敦人对建筑的更深刻的理解，对城市的机理与尺度的呵护。这座建筑如果放在中国会是怎么样命运呢？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它也许早就被摧毁，它的骨骼上将巍然矗立一座现代的摩天大楼。

2、千年桥

这是一座美丽的桥，是一座望上一眼就让人心旌动荡、惊异难忘的桥。出了泰特现代艺术馆，就走上了这座桥。它的名字叫“千年桥”，是伦敦为了庆祝新千年的到来而兴建的。它是伦敦一百多年来修建的第一座横跨泰晤士河的人行桥，它联系着城市里两个最重要的公共空间和建筑——圣保罗教堂和泰特现代艺术新馆。 

这座造型奇特、充满着轻盈和亮丽元素的桥，像一个巨大的银色金属锚，轻松而坚固地镶嵌到河岸两边，远远看上去就像飘落在河上的一叶羽毛。 人们通过桥两边的坡道走到桥面，不锈钢的金属管张扬着力学的美感，犹似坚硬的骨骼与健美的机体，两边的玻璃护栏透澈地让人一览无余，但又给人足够的安全感。两边伸展出去的巨型“V”型支架紧紧地钳制着精美的金属管件，如霓裳羽衣一样左右展开，勾起人奇幻的想像。踩在金属网织成的松软桥面上，两边舒展着的金属管架像张开的两臂，人似乎就翱翔在宽阔的泰晤士河上。摒除了汽车和城市的喧嚣，看着泰晤士河上的蓝天流云，凝视着河中来往的游船，望着越来越接近的教堂穹顶，恍然如触摸到时光的流逝。这座桥成为城市空间的一个新的地标，营造着时间的无垠遐想与空间的有机联系。越接近圣保罗教堂，城市与建筑的形象也越来越厚重。 

许多的国家在新世纪到来时都为新世纪留下了纪念，就我看到的伦敦的新世纪纪念建筑——千年桥、伦敦眼，却是在尊重城市的历史肌理、注重久远的实用性与卓绝的审美情感上做足了文章。

3、圣保罗教堂旁的帕特诺斯特广场  

英国古典主义建筑的代表圣保罗教堂位于伦敦老城。老城里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在1666年那场烧尽伦敦的大火后建造起来的，包括圣保罗教堂。老城在二战遭到破坏后重新恢复成办公区域，并保留了原来空间狭窄，尺度紧密、拥挤的肌理特点。围绕圣保罗教堂展开的帕特诺斯特广场的设计，特点极其鲜明，充盈了古典气息的建筑环境，在这里，办公、公寓、商业休闲、酒店、博物馆及室外公共广场与步行空间，应有尽有，这些新建筑特别加强了与圣保罗教堂的空间融合，为游览者提供了购物与其他文化旅游设施。

广场呈半圆形，与教堂西立面广场在平面上连成一个整体，并一直顺着教堂的拉丁十字的长边延伸到东侧，并以简洁的柱廊立面与教堂西立面相呼应。在广场后区，建造了一批七八层高的办公与零售商店建筑群，采用完全步行的方式联系起来。几条南北向、与教堂拉丁十字平面轴线相垂直的步行公共路线，将整个区域划分成了和谐又不尽相同的街区，每个街区都有进入内街花园的入口，形成一个环绕整个基址的组群。广场的设计，将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的排布与高度被控制在一定限度内，避免给圣保罗教堂造成压力，同时也提供了大量的屋顶花园。圣保罗教堂对老城的绝对控制作用，除了在它周围形成的古典建筑群，还通过位于其中轴线上的千年桥，将这种影响延伸到泰晤士河南岸。教堂周围被体量厚实、用材成稳、颜色凝重的新古典主义建筑簇拥着，拱券、山花、柱式等的影子随处可见，建筑的细节设计都有着古罗马复兴的现代表达。写字楼、公寓的立面表达也有着极强的征服力，那种古典与新古典的整合、古典中的现代表达，那种线条、窗体、陶板的巧妙组合，那种色调的厚重与轻快的完美交融，使城市片段被有机地缝合起来，最终形成一个整体的、具有后现代韵味的新古典建筑群。

帕特诺斯特广场的规划设计，对于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组合，提供了参照。 

4、劳埃德大厦

说它惊世骇俗，一点都不为过。面对它，除了内心无法描述的震撼，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这就是高技派设计大师理查德·罗杰斯在伦敦老城中设计的劳埃德大厦。

英国城市中有许多超越时间的场景，这些场景让人熟悉又陌生，当代建筑插入到城市的空间，从空间性体验上上解构城市的时间性。当代英国建筑通常以极具风格化的形式出现在城市的群体序列中，从而使一种特殊的灵感表演成为可能。这种表演往往是以金属网架或玻璃作为背景，并努力地腾空内部以使自己彻底外在化，在高低错落的古代建筑群中，突出着耀眼的个性。在它们存在的地方，建筑仿佛成为一种仪式，在诉说一种梦想，一种异想天开、执傲而诚实的天籁之梦。                 

理查德·罗杰斯在伦敦老城中设计的劳埃德大厦，极度夸张地使用高科技特征，完全裸露的结构，大量使用不锈钢、铝材和其它合金材料构件，使整个建筑熠熠发光。整个建筑看上去象科学幻想一般，神奇而又虚幻。迷人的建筑节点和构造，钢化玻璃产生的柔和的漫射光，不锈钢板材散发的精密技术气息，时光隧道一样的门厅，都使这座建筑充满着神奇魅力。外露的结构、管线像人的骨骼与血脉，和谐而有序地紧贴在建筑的外面，这些结构与管线最大限度的使内部空间有效而灵活的使用；虽然这个建筑是个庞然大物，但在人行道一侧仍处理的合乎行人的尺度；对面的新建筑与老的劳埃德大楼紧密衔接，相得益彰，一个柔美，一个刚健，好似一对情侣在天际中进行着和美的对话。在大厦的中央设置了一个圆形开放式庭院，并一直将阳光引入到位于半地下的商店层。公共入口也设在这个庭院里，庭院周边有少量的藤蔓环绕，形成一个凹进去的入口空间，将喧嚣的城市阻隔在外面。建筑立面中些微的石材运用，担当着大厦原有的历史描述以及与周边历史建筑对话的特殊角色。在这个建筑里，新与旧、方与圆、实与虚、具体与抽象、幻想与现实，都以一种撞击的方式完美地组合在一起。

自1979年至1986年，罗杰斯耗费了六年时间才完成了劳埃德保险公司大厦的设计。这个建筑为他带来国际级的声誉，也使他成为当代最重要的高技派风格的代表人物。我想，一个真正的建筑师，一定不是在粗制滥造的设计数量上追逐，一定是把自己的建筑哲学建筑理想的实现作为孜孜不倦的唯一，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到处都拥塞着罪恶的建筑垃圾。

还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个年代，劳埃德保险公司有勇气选择罗杰斯的高技派方案所表现出的企业家的前瞻胆略，实在让人敬佩，这种有胆识的选择，为这个城市、也为建筑艺术增添了一个时代无尽的风采。

5、瑞士再保险公司伦敦总部大楼

瑞士再保险公司伦敦总部大楼与神奇的劳埃德大厦隔路相对，步行仅需五分钟。这座建筑平面采用了环形布局，立面体形由上向下逐渐收小呈圆锥形，使建筑造型酷似一枚面对天穹时刻就要发射的炮弹。人们昵称其“酸黄瓜”。 这座高达180米共41层的奇特建筑，以其优雅的曲线形身姿，挺立在伦敦金融区的主要干道上，用现代造型元素极大地丰富和创新了城市的天际轮廓线，使古老的英伦焕发出咄咄逼人的现代气息。

这是一座环保智能型办公大楼。由著名建筑师诺曼·福斯特精心设计。

建筑的外形很圆滑，带有弧度的玻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条条银色的曲线有序的排列，伴随着庞大的玻璃体扭曲着从地面伸向高空。这里蕴含着丰富的环保和节能的高科技原理：曲面外形缓解了高层建筑下旋气流对周边环境的不良影响；立面螺旋形暗色条带排列成的可开启窗扇，能引导室外气流与中空内庭连通，利用风压差，帮助实现整栋建筑的自然通风，减少了对空调的依赖，从而节省了一半的能源消耗。因此，这栋大楼被建筑界称为“伦敦第一座环境摩天楼”。 2004年，瑞士保险公司伦敦总部大楼获得英国皇家建筑学会专为最佳建筑设立的“斯特林建筑奖”，这个奖项被称作建筑业的诺贝尔奖。

这座建筑的新颖别致、设计韵味、环保与高科技是让人赞叹的，也一定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但是它过于高昂的成本投入，以及周边广场的过于狭窄，多少都还有一些遗憾。

6、塞尔福瑞吉百货大楼

塞尔福瑞吉百货大楼在伯明翰，毗邻着火车站附近的繁华街道。当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个博物馆或是艺术中心。

这是一座仿生造型建筑。其外型轮廓犹如一座动物的肢体，某些曲线又使人产生女性腰线的联想。略微凹进的建筑中部形成的曲线像苏格兰广漠的丘陵弧线。建筑师本意一定是想引起购物者情感上的认同。为了使这种意念更趋直观，其外立面悬挂了1.5万个铝碟，创造出一种极具现代气息的纹理装饰效果，有如女人服饰上镶嵌的鳞片金属圆片，闪烁于阳光之下，使建筑的商业氛围表现到极致。商场内部围合成一个顶部采光的中庭，配以交叉而又极其讲究设计与动线的自动扶梯，使购物环境呈现出一种凝聚的向心力和商业广告的展示效应。

作为英国第二商业城市伯明翰的建筑地标，人们称该建筑为“未来的百货商店”。因其设计构思的前卫性，获得2004年英国皇家建筑学会的“建筑设计奖”和2004年“英国皇家工艺美术委员会奖”等多个奖项。

英国的现代建筑有着许多，它们既个性张扬、设计独特，又极度地与古老的城市寻求和谐，而产生极具韵味的建筑特征与让人迷恋的城市风格。